人性污點

人性污點 (The Human Stain)，菲利普．羅斯/著，劉珠還/譯
幽靈事件對於柯爾曼，「如同面對一場嚴重的高速公路事故、一場大火、一場爆炸、一場公共災難」，在內森眼裡，柯爾曼像「那些自家豢養的雞在被砍頭了之後還繼續走動」。

與此同時，這位古典學者，柯爾曼，身上的自然人卻稍然復活了。而他和福妮雅就是在這片復活的土地上相遇，雖然他們從不同的地方走來。

柯爾曼，在成長過程找尋自己身上的「具備一切靈動性的原始的『我』」，「偉大先鋒中最偉大的那個『我』」，「自由上演著無拘無束、自我定位的────我們，他們和我的代名詞戲劇」。柯爾曼掃除一切有礙實現自我和自由的的絆腳石，包括他自己的種族。他隱埋了黑人血統，背叛了家族，以猶太人的身份躋身於上層社會，他攜帶這個祕密參軍，求學，入主雅典娜學院，結婚生子。「比白人還像白人」。而諷刺的是，他身為黑人，卻在課堂上不經意使用了「
幽靈(spook)」這個字眼，被雅典娜學院貼上標籤────種族主義者。

福妮雅，血液裡有著良好的文化傳統。十四歲時，因繼父對她的騷擾離家出走，從些遠離家庭，遠離文明生活。她對生活進行文字記錄卻自稱是個文盲。

「福妮雅，語氣裡既無反感，也無輕蔑，更無遣責。甚至連悲哀都沒有。事情就是這樣────她以她特有的乾巴巴的方式說道：我們留下一個污點，我們留下一連串綜跡，我們留下我們的印記。污染、殘酷、欺凌，謬誤、糞便、精液────要待在這兒就別無二致。和反抗無關。和恩賜或救贖無關。在每個人的身上。存儲於內心，與生俱來。無可描述。污點先於印記。沒有留下印記前就已存在。污點是完全內在的，不需要留印記。污點先於反抗，包圍反抗並擾亂一切
的解釋與理解。這就是為什麼所有的淨化行為純屬玩笑。而且還是個野蠻的玩笑哩。純潔的幻想是極其可怕的。是瘋狂的。對純潔的追求，其實倘若不是因為有更嚴重的不純潔，又會是什麼呢？她所有關於污點的話歸結起來無非是說它是不可逃避的。」

德芬妮，柯爾曼在雅典娜學院的繼承人，一位精通流行理論的女學者。她和雅典娜學院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將柯爾曼推上道德法庭的審判席。德芬妮甚至從女性主對的立場為福妮雅申冤。深諳古希臘戲劇的柯爾曼對正義這種東西一直非常謹慎，「古希臘戲劇的正義行為，應該在開始之前結束。」

理解來到如此之快，出現自爆炸性的句子裡。德芬妮禁不住氣的七竅生煙────在她自己的理解中。「人人皆知，你在性欲上剝削一個受凌辱、沒文化、年紀比你小一半的女人。」在德芬妮寫給柯爾曼的恐嚇信中說。

在幽靈事件中，雅典娜學院師生上下咬定柯爾曼有罪，連受柯爾曼提拔的第一位雅典娜黑人教授基布林都對柯爾曼說「我在這件事上不能和你站在一起。」

柯爾曼在雅典娜學院與其子傑夫通電話，他無法相信他的子女們不相信他，居然輕信謠言，「就生活的多樣性進行永無止息的教導，愛麗絲的，他的。對語言一絲不苟的要求。我們做了這一切，然後以這種思想來對付我們？上了那麼多學，讀了那麼多書，說了那麼多話，得了那麼多優秀的考試分數，這讓人無法忍受。始終那麼重視他們。當他們說了什麼傻話時照樣嚴肅以待。全心培養理性、思維，和富有想像力的同理心。培養懷疑的精神，知識豐富的懷疑精神
。培養獨立思考的能力。而現在竟連第一個謠言就輕信？所有的教育，卻沒有起半點作用。無力阻擋最低級的思維。」

柯爾曼子女對福妮雅的輕蔑與鄙視。「她不是和我們父親身後名望相關聯的女人，」傑夫說，「我們母親才是，」麥克爾說，「那個一文不值的小婊子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一點都沒有。」傑夫重複一遍。

「彈丸之地(雅典娜學院)的魔鬼────閒言閒語、妒忌、刻薄、無聊、謊言」並未殺死柯爾曼和福妮雅，他們並未被外在的社會道德所吞噬，他們的肉體死亡，引發於一種自然性的野蠻力量────萊斯。

內森在一個荒無人跡的冰西面碰見萊斯，與萊斯交談，內森發現了一個植根於無比深邃黑暗中的孤獨靈魂，一個未曾受到文明約束的真實心靈。內森放棄了將萊斯交給那些曾經審視柯爾曼的大庭廣眾。放棄將萊斯交給文明和社會的道德法庭以及他自己內心深處的道德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