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2008

教宗的洗手間



教宗的洗手間


諷刺又寫實的謬劇。烏拉圭邊界小村莊,聽聞教宗即將來訪,預計有上萬群眾將隨著教宗來到這個小村莊,村民們無不卯盡全力拚金濟。

為了迎接教宗與群眾所帶來的商機,村民們日以繼夜勤奮工作,灌香腸、做燒餅、蓋廁所,傾家貸款買食材、買磚瓦,冒險跨越邊境走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境外搬運稀有的馬桶,為的就是在教宗來訪的那天大賺一筆,貼補家用、改善生活、供小孩子上學。

這跟台灣近日為了迎接團團跟圓圓,業者趕著推出應景商品,期待熊貓的到來能掀起一股潮流與商機,是不是很像呢?

跟台灣近來為了迎接大陸觀光客,為了迎接消費券,業著無不竭盡所能,準備迎接人潮,振興台灣經濟,是不是也很像呢?

貝托的小女兒希薇亞,夢想成為一位記者,然而,在那個貧困的社會她的性別角色被期待為,應該像其他的「乖女孩」一樣,上裁縫學校。

而這部片中,不乖的女孩(希薇亞)與女人(卡曼,希薇亞的母親,貝托之妻),卻比投機、汲汲、夢想投資泡沫的男人們來的深謀遠慮。卡曼為了希薇亞的將來,節制的控制支出,不願意將希薇亞的未來給花掉,花在風險與可疑的泡沬上。

她無意間發現貝托維持家計、打造廁所的資金,是來自於「走私」貨物。這讓貝托,她的父親,在她心中的形象更差。而貝托也在最後東窗事發後,受到卡曼與希薇亞痛心地輕蔑與不解的對待下,失魂落魄地如行屍走肉般焦慮。焦慮到急需資金的他連該收的款都沒去取。


在三百名媒體記者的陪同下,教宗來了,伴隨著總計四百名的人群(包括三百名記者)來了。在短短的演說結束後,全部都離開了,只留下錯愕、失望的材民。


團團、圓圓的到來,商機、和平與希望有伴隨而來嗎?還是,伴隨而來的是對動物/權的傷害?與依然佈署著的一千多枚飛彈的疑懼?


教宗與這四百多的人潮,並沒有為村莊帶來想像中的商機,倒是帶來糾紛、失和、猜忌與泡沫(樂觀的人類總是對泡沫充滿希望的呀)。

希望後、失望後、絕望後、憤怒後、無奈落魄後,村民們又重拾純樸、樂觀的生活,彷彿這場鬧劇不曾上演。

希薇亞與卡曼在電視轉播中,看到貝托奮力為一家生計扛著馬桶直往家裡奔,看到貝托屢屢被拒依然在街上拜託人們來上他打造的廁所。這個令人惋惜的落寞,這場鬧劇的真象,卻成了重新凝聚貝托、卡曼、希薇亞一家人的契機。

這樣的沈重,總是容易令人想起自己的家人。家人辛勞工作的背影,撼動人心的汗水,總是在子女心中留下揮之不去的疼惜與感動。


尾聲,貝托在他所蓋的廁所中,靈機一動的喜悅與樂觀,似乎也意味著,另一場鬧劇,另一場謬劇,即將上演。

或許,即將上演的是喜劇也不一定。


那麼,現實中的我們,搶搭科技新貴列車而進入了電資學院的我們,搶著響應「兩兆三星」而將系名冠上生技、光電、半導體的我們,搶著投資泡沫而住進綠色套房的我們,搶著脫貧與文憑而一路升學的我們,期待「三挺」口號落實、期待擴大內需(綁椿?)救失業而向未來挪用數OO億的我們,是不是也不過是一齣齣的謬劇?

謬劇,不過就只是一個不得不然的現實?

隨手記

Dozens of people in Iran have thrown shoes at catoon pictures of US President George W Bush.


Time to Reboot America

and immigration policies that have our colleges educating the world’s best scientists and engineers and then, when these foreigners graduate, instead of stapling green cards to their diplomas, we order them to go home and start companies to compete against ours.
台灣怎麼看這一段呢?

勞動條件、企業、政府

先來看勞動條件、企業、政府、本外(東南亞及大陸)的對立優惠了誰?

為什麼台灣依舊把新移民擋在台灣公民的身份之外?為什麼繼續把新移民排除在合法、受勞動契約保障的工作者外?(當然也有更多擁有國藉的台灣工作者也沒在法律的保障下,或者在惡法跟資方的雙重剝削下)

為什麼台灣工作者跟移駐工作者的勞動條件這麼差?為什麼本勞、外勞對立的煽動總是能有一定的成效?

講白一點,問題不就出在政府失職、退位嗎?放任許多不思長進、不求進步的企業靠租稅優惠佔便宜,靠政府紓困解套,靠詐騙移駐勞工苟活(當然不是說所有引用移工的企業都這樣)。

當nVidia可以每年投資十億美金搞研發,當韓國可以搞科技屋,為什麼我們還有只能靠精簡人力、以無薪假讓員工來上無薪班、以「換血」來聘請別人培訓好的人才、靠政府救助代替研發與提昇競爭力的企業存在於百大排行榜?


陸生、新移民

再來看到陸生、新移民的議題。

為什麼我們這麼擔心陸生來台會破壞台灣就業市場?為什麼我們這麼擔心我們的文化會在新移民、陸生的影響下被破壞?

首先,針對陸生與就業市場部分。我們會怕陸生來台破壞就業市場的行情,我們怕的其實是大陸人或中國人會以較低價碼搶工作,那麼這應是資本工資及簽證發放條件的問題。

我們怕的其實是他們的到來不是「填補」人才的不足,而是「取代」,那麼這應是台灣對人才的需求有限,有國際競爭力又對人才有大胃納的企業不夠多。

島內競爭已經夠激烈了,再來更多人才進來逐鹿,只會造成更多(中國、台灣)人在台灣找不到工作,如果簽證的發放是限定為高階白領工作者且薪水必需達X萬又政府會嚴察、企業會誠實申報的話。

我們其實是對景氣、政策、制度、企業文化、國家競爭力、經濟體制的信心不足,抵制以求自保與安心。


其次,新移民、陸生與台灣文化的部分。我們怕台灣的文化會在開放之下被破壞,我們怕的其實是台灣的文化會在多元的衝擊與交互作用下被稀釋。

這樣的擔憂是沒有意義的,歷史上,沒有任何一個有與其他文化接觸,世界地球村的一員,它的文化與其它地區、國家的文化,尤其是它所接觸的對象,是完全隔離,互不相干的。(見《東方主義》、《製造敵人的文化》)

多元文化是開放與互動過程的歷史進程,獨尊我們的文化與世界觀,不過是自大的夜郎對他者的蔑視、恐懼與抵抗。

That’s why we don’t just need a bailout. We need a reboot. We need a build out. We need a buildup. We need a national makeover.
為什麼我們會只把希望寄託在期待消費券、擴大內需方案、新十大「建設」刺激經濟?

台灣不也是有許多嚴重的、根本性的問題也需要一個reboot,一個build,一個buildup,一個makeover?

我們欠缺的,例如知識管理與傳承,嚴謹有效率的開發流程。又如把勞工當人看,當人才培養,而不只是當作機油(或血)隨便抽換的伯樂。當然,不否認我們也缺乏足夠的人才,身為學生的我也有自知之明。


we must make certain that every bailout dollar, which we’re borrowing from our kids’ future, is spent wisely.

12/27/2008

收支

暫時先把右邊欄中的野草莓貼紙拿掉了...

雜記

我很少聊MSN的,上線也是掛忙碌,上線的目的是等人家找我去Meeting,或者實驗室有什麼重要的事不能等Mail來交代。

當然,有的時候也會遇到有朋友密我,然後我也無心在手頭上進行的東西的時候,也會小聊一下。的確,朋友應該都知道,這樣的機率很低。

這裡就來記錄一下我個人覺得還滿有趣的對話。


關於女生的穿著...

Shine: 女人有權利展現她的(性)魅力,她愛怎麼穿都可以。但是男生沒有權利/權力硬上,這違反個人意志...

友: 這樣叫展現魅力@@
友: 天哪
友: 那以後你老婆脫也沒關係唷
友: 這樣不好吧= ="
友: 我連看我朋友的身體都很害羞耶

Shine: 如果是我情人,那我可能會希望她能考慮我的感受
Shine: 但我沒有權力干涉她展現自己的身體

友: 那她穿的很露走在街上咧

Shine: 她可以呀...
Shine: 如果我受不了別的男人一直注視她,那是我的問題
Shine: 很可能是我把她的身體視為自己的性資產,所以不爽別人的窺視...

友: 你~~~
(以下略)
(PS. 澄清一下,我沒有說會Care伴侶穿著的男人都是把她們視為自己的性資產。或許,佔有是愛情/情慾的本質?《海角七號》裡的水蛙大概不會同意。)



可能是到了台灣今年第四(還是第五)個情人節,聊到...
關於單身這件事...

友: 你以後  會不會孤苦一生= =
Shine: 可能會孤「獨」一生,但苦不苦,不知道
Shine: 至少我目前不會覺得苦
(以下略)

12/22/2008

國旗事件燒到台南,燒到校園了嗎?

成大撤國旗事件

焦點整理:
http://blog.roodo.com/subing/archives/7911253.html

隨然我之前在那個廳聽演講的時候也沒注意過有國旗的存在啦...XD


上禮拜去聽「資本主義下的中國」的成思沙龍的時候,也有大陸的學生在場,不覺得他們會因為這裡有跟他們不一樣的聲音、不一樣的認同與文化,而感到不被尊重。

我想,願意來到台灣的大陸學生,不會那麼大中國主義或中國獨尊吧。如果他們不是想開闊視野,不是想接觸更多不同的人與文化,那來台灣幹麻,來成大幹麻,天津大學的資源與師資又不見得比成大差。

學生會撤國旗,是尊重大陸學生?還是打重心理他們就是沒有接受不同價值、不同認同的氣度?若是後者,這樣算的上是尊重嗎?還是以小人之心度陸生之腹?

如果說這是天津學生要求的,那我想,即使在會場撤了青天白日滿地紅,即使從台灣的人頭民主、藍綠亂鬥中,得到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滿足與肯定。那麼,他們在中國以外的地方,大概永遠都不會感到所謂尊重與滿意。

怎麼說?

因為每個非一元思想的國家人民,都會有人、有聲音檢討自己的政府,甚至期望強國,如歐美日列強與崛起的中國,負起大國的責任。1

總之,這個事件我只有兩個疑惑,一是成大學生會是否只是以自己一元價值,自己為是的揣模天津學生之意?二是若天津學生離開了大陸,到了一個不同的經濟體,不同的政治體,甚至是不同的文化體2,只是想在這裡看到跟他們生長的地方一樣的認同、文化與價值,那此行的意義在哪?

我主觀的認為,第一點的可能性較大。〈我對來台的陸生可是有很高的期待的〉

不過我也必須承認,我不認識天津大學的學生,也不認識成大學生會,也沒有繳學生會費這種東西。一切只是我個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嗯。

純粹只是剛剛回到宿舍,讀到報紙,又讀到幾篇文章,隨便murmur...

補幾個連結...平衡一下...

國立成功大學學生會
學生代表提問
-天津交流國旗事件part1

學生代表提問
-天津交流國旗事件part2、天津論壇


看來我誤會大了,原來是學術與學生交流上習慣不展示國旗以避免國族與主權爭議。

不過,人類也真是有夠悲哀的。

為了讓思想能夠交流,必須避談某些思想,如主權、認同。為了讓人權(蔣孝嚴事件)與媒體自由(張銘清事件)能夠達到「學術」上的「思辯」,必須避談「政治」上的、「執行面」的敏感議題。否則?不歡而散?

不曉得俄羅斯、烏克蘭、喬治亞,以色列、黎巴嫩,是不是也一樣,也要為了能夠完成「學術」上的「思辯」、「經貿」上的「貨幣流動」,而放棄政治上的對話,避談主體的認同與感受?


1雖然大國都只是根據自己地緣政治考量略施恩惠或下新自由資本主義藥方〈是毒藥還是只是副作用比較大?〉,不過這樣的期望與理想主義還是合情合理的,即使可能不切實際...

2雖然有人說同文同種?但沒什麼人會說英國、美國、加拿大、澳洲的文化是一模一樣的吧?

12/20/2008

不要叫我外籍新娘

不要叫我外籍新娘的圖像

不要叫我外籍新娘


作者︰夏曉鵑


在讀這本書的時候,剛好有位朋友看到,他說:「你在看這些書喔。裡面八成都把那些外籍新娘講得很可憐。可是我們台灣的男人也很可憐,像前幾天又有一個關於外籍新娘的新聞,你有看到嗎?」

「沒有,大概又是很負面的新聞吧?」

「對啊,那個是前幾天屏東的新聞,外籍新娘不給(免費性服務),每次她老公想要就會跟他收錢,有一次她老公沒給錢想要硬上,她就拿……」

事實上,《不要叫我外籍新娘》不是由很多悲慘故事所譜成的書,裡面沒有那些媒體與社會所建構出來的「外籍新娘」,裡面有的,是一群在台灣落地生根,為了生活與家人遠渡重洋,想要好好融入台灣的「新移民女性」。

然而,出現在《不要叫我外籍新娘》中卻只是比較幸運的一群,一群有幸得到她們新家庭的允許或支持,而得以不被深鎖在大門與菜市場,來到社大學習中文、參加運到、自我表述的人們。還有很大一群「新移民女性」,飄洋過海「嫁」來台灣,在制度法規與社會歧視的雙重剝削下,為了歸化成台灣人與取得身份證,忍氣吞聲被物化為提供長期性服務與家事服務的生產工具兼幫傭,禁錮在她們的新家門與菜市場內,連想學習連台灣大學生都搞不懂的歷史與中文(以參加歸化考試)的機會都沒有。
##CONTINUE##
《不要叫我外籍新娘》,是在社會對大陸籍與東南亞籍「外籍新娘」的民粹式汙名化與國族主義式「優生學」(偽科學)的氛圍下,為「新移民女性」與新台灣後代所做的正名與平衡報導。

《不要叫我外籍新娘》引用故事、數據、學術論文與新移民女性的主體寫作,揭露我們莫名的優越感,戳破我們自我感覺良好的無知,重新論釋、建構與再現我們們從媒體與偏見中所認識的「外籍新娘」與我們自身。

《不要叫我外籍新娘》有提到一段關於台灣人對「新移民女性」與「新台灣之子/女」智力發展的迷思。有一段時間,媒體與政府不斷地報導「新台灣之子/女」有發展遲緩的蹟象,並引用樣本數可疑的統計數據,進行啟人疑竇的詮釋,咬定「新台灣之子/女」在智力與學習發展不若純漢種的台灣人,造成「新移民女性」與其子女自我懷疑、自我否定(也造成廣大的台胞自我感覺良好)。

不過,在永和、美濃社大志工的幫助下,以及學校較具多元意識的老師關照下,部分「新移民女性」獲得學習中文的機會,其「新台灣之子/女」也獲得課輔的協助。他們獲得了認識周圍環境的中文讀寫能力,重新認識了自己,也重新肯定了自己。

不曉得是不是台灣人都很聰明,以為不論家庭社經背景與教育資源,在學校教育齊頭式平等的大班填鴨下,都應該且能夠取得同樣的成績,都應該表現得同樣「優異」,否則就是笨、蠢、「發展遲緩」?

台灣的學校教育,長期以來,很多時候都會選擇性地放棄部分學生,那些在學校被同儕歧視、師長鄙視的「新台灣之子/女」(不是全部),也是一批被社會與教育所選擇性放棄的一群。只不過,「種族」、「偽科學」與「社會資源的最有效利用」云云,給了我們社會與政府的漏洞與無能,一個經不起考驗但可以合理化我們的自以為是的藉口。

12/11/2008

[轉] 12月11日凌晨3時左右,警方驅離台北野草莓

沒身分,自由廣場上的圖博人
從9日開始,一百多名沒有身分證的圖博人,透過在台藏人福利協會串連,開始在自由廣場坐。並在這兩天走遍了,包括總統府、行政院、立法院等各政府機關,要求盡快解決他們的身分問題。這群圖博人一直以來,都是靠著有身分證的圖博人接濟;但隨著經濟的不景氣,讓他們連吃飯都有問題,逼不得已才走上街頭。他們甚至做出「自首」的牌子,邀請警察來抓他們,「至少在監獄裡不會餓死」。

凌晨5點,有網友在PTT八卦版貼出消息,說警方派出警備車到自由廣場,開始驅離靜坐學生與聲援圖博人士。經查證野草莓學運官方部落格,證實確有此事。

貼在八卦版的文章內提及,警方大動作驅離時,並無記者在場,故沒有留下媒體記錄。馬政府趁月黑風高之際奇襲野草莓學運靜坐現場,所援引的法令不外乎是早已被社會輿論公評為惡法的集會遊行法。由此舉更可見識其承諾修法的虛情假意。

請關心野草莓學運的您將這個消息散發出去,並密切注意野草莓學運官方部落格的後續聲明,也請在必要時給予支持,謝謝。

[Darkness Dawn] 黎明前的時刻最為黑暗
總是這樣,他們總是在半夜裡將人帶走。台灣的人權水準或許看齊的真正對象不是中國,而是更強大、更穩固,服膺雙重思想、犯罪停止,高揭「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大旗的大洋國。因為當你選擇和平,戰爭就會化為電鋸發生在你的家門;當你盼望自由,奴役就要來到你身上;當你選擇無知,你就將擁有權力及暴力。

自由廣場上你聽不懂的聲音:讓我在這裡活下去(上)
在台灣,難民的問題是很難想像的,因為很少接觸到難民議題:什麼是難民,為什麼變成難民,他們的問題是什麼?而大家雖然看過西藏相關電影,知道藏傳佛教,聽過達賴喇嘛,或者更多是讀過中國歷史與地理,但卻很難瞭解西藏的問題是什麼,為什麼達賴喇嘛來台灣的問題跟顧你的肚子一樣重要。

難民、部落客、笨總統
這就是中國民國現任總統馬英九的依法行政:「根據憲法,大陸跟台灣是一國兩區」「根據憲法,陳雲林來台前要威脅圖博人不要惹事、示威時要沒收雪山獅子旗、達賴現在不宜訪台」「根據刑法,要取締路霸」「根據集會遊行法....」而這又可以牽扯回來達賴訪台的議題;為甚麼達賴要訪台呢?因為每次達賴訪台,中華民國政府都會特赦這些滯台圖博人,所以達賴是他們的一線生機,然後現在這一線生機已經消失了。

我們: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

我們的圖像

我們

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
作者︰顧玉玲




歧視、不正常

所有的人都是正常的,但有些人比其他人更正常。
吸引我半夜讀完《我們》的,除了忠實再現的故事外,就是像這句改編自喬治.歐威爾《動物農莊》的名句,一針見血的筆鋒。

歧視的故事,與歧視的(蓄意的?)事故,我們再了解不過了。或許有人會問,我們不是3K黨員,我們不是《衝擊效》應裡開槍的那位白人警察,我們不是殺害葉永誌的兇手,為什麼我們必需正視我們的歧視?

因為我們的歧視,我們蓄意刻劃出來的「正常」與「不正常」對立的兩極,給了他們行兇的理由,等於是為他們犯案的立意,清除差異,背書。
她們這一群標示著「外籍勞工」的人,連在火車站捐血的權利都沒有。

健康檢查,不是確定你的健康,而是恐懼你的帶原;要確認你不髒,正因為打從心底認為你是髒的。
──P.047

真正令她難以忍受的,是不曾預期的歧視。
──P.125

性傾向及特定職業成為拒絕往來戶,事實上是嚴重違反醫學常識,性病的防制重點應該是安全性行為,而不是特定對象,但衛生署這種恐懼同性戀、反制性產業、加重社會污名的作法早已不是第一次,也就不令人意外。十項不准捐血的種類裡,最不可解的則是「監、院、所收容人」與「外籍勞工」。
──P.141

衛生署一直以防疫名,要求外勞來台後每隔六個月就定期接受體險,理由是外籍勞工「進出國界頻繁」。但外勞可能是台灣社會裡最「無法流動」的一群人了,他們來台後除非必要極少會中途返鄉,他們的勞動契約一簽定就至少二年不能改變,連從台北到台中換工作的機會都沒有。若是針對「外國人」的不放心,自願的、西方的、投資型或技術型的移駐者,並沒有受到特別的「防疫」關注,沒有定期體檢的追蹤,也沒有捐血的限制。

白紙黑字明訂不准捐血的,只有,藍領的、東南亞籍的、低階勞動者。

政策不是護士的錯。
但政策決定了護士、以及其他人如何看待外勞,即便是在外勞們熱情擁抱的台北火車站。

原來台灣只要他們的汗水,嫌棄他們的血。
──P.142

我們不過是運氣好一點罷了
媽媽希望她就近回農村當老師,但密莉安知道農村沒有活路了,在卡拉塔根,務農或放牧都無以維生,市場上買賣的果蔬鮮肉,大多是美國進口的。
──P.045
他們,不過又是一個誤食WTO與世銀藥方,在美帝與貪腐政權的催殘下,被消耗殆盡的民族國家。年輕人不願意回到被逼入死路的農村,似乎也預示、暗示了農村的教育斷層,核心與邊陲不斷擴大的差距與不平等。

相較之下,身在台灣都市的我們,不過只是比較幸運的一群。


移動與勞動的故事

要克服我們的歧視,要促使我們正視那刻意被劃分出來的「正常」與「不正常」的界線,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尋找共同經驗。
台灣島內移動的故事,我們一點也不陌生:從南部農村移動到北部都會討生活的少女,從原往民部落移動到捷運工地的青年,當資本向最大利潤處流動,勞動者也只能卑微地遷移求生。貧窮的故事,我們也同樣不陌生……

……這些,都是勞動階層的共通際遇。

在全球化的資本主義經濟體下,個別的男與女被迫從外債高舉的國家,遷移到相對發展快速的異鄉討生活。他們飄洋過海來到台灣生產、勞動、與貢獻,承受種族、階級、性別的社會偏見與政策壓迫,付出生命離散的慘酷代價,也淬練過人的膽識與能量。
──P.314

在台灣,近四十萬名移工囿於法規限制,無法自組工會、且被迫每三年流動一次,這是政策性瓦解了工人組織化的可能。
──P.315

在書底寫著『這是一本「他者」之書,企圖忠實地呈現、記錄幾年菲律賓移工在台灣「獨特、無以複製、不容簡化歸類」的故事』。不過,只有這樣,大概很難喚起台灣人的共同經驗,激發我們正視台灣給予移工的污名與歧視。所以,台灣島內移動的故事,在書中也有相當多的陳述。

本書的前幾章,是台灣島內移動的故事,包括作者的外省籍父親、六○年代初期,十八歲便從朴子到繁華的台北扛起一家生計的淑華、六年級後段班,後來與來自菲律賓南部農村卡拉塔根的密莉安結婚,在「那被標示為已然富裕、相對自私的、有活力沒理想的一整個年代,似乎都與他格格不入」的,十五歲便隻身上淡水半工半讀的阿溢。

本書的主軸,圍繞在幾位菲律賓移工、台灣雇主的故事上,穿插政府、仲介、警察等在他們的故事中不佔太多篇幅,但所構成的制度卻對他們的生命記事影響甚鉅的插曲。主角包括工廠的女工,兼看護、幫傭、英文家教的逃跑外勞(TNT)。

讀「我們」的時候,總會喚起我自身移動與勞動的經驗。想起國小的時候在台北念,跟親戚同住,只有假日才回桃園,那時候年紀小,容易想家,常常想回桃園的家。國中畢業後,從桃園到台北唸全體住校又全男生的五專,青春期能夠離家生活成了一種解放。五專時候零星的發傳單與幾個月的電影院打工,專二時觀音工業區電子廠半年的實習工讀,記得生產線上有兩位菲律賓籍的女工跟一位越南籍的女工,那兩位清秀的菲律賓的女工的氣質比那時的我同學跟我都還好,聽說是大學畢業來台灣工作的,有幾位台灣女工會找她們用英文聊天,那時候真是佩服她們的英語(現在還是)。專四時高雄林園廠半年的實習工讀,泡茶、打雜、送公文,還有Coding。在那些工廠實習的時候都住在員工宿舍,要輪三班的外勞也是。大學也是在台北唸,大學期間除了唸書、寫作業、做專題這些大多數台灣人覺得「正常」大學生該從事的唯一勞動,也做了四個工作,從面對人的做到面對電腦跟程式的。研究所來到南部唸,Paper、作業、課業跟計劃,研究生所從事的勞動。

不過,整體而言,我沒有經歷語言的隔閡與工作、生活空間的歧視(奧客除外)。

現實與政策都在為資本家的利益盤算,本勞外勞於是被置放在一個看似「搶飯碗」的天平兩端,像是同一條生產線的對立者。但實際生活中,分明是外勞愈被剝削,本勞愈沒有出路,唇齒相依恐怕才是真相。
──P.162
本勞外勞的對立,白領藍領的對立,公營事業、公務員與民營事業上班族、納稅人的對立,薪資階級的對立,乃至族群的對立,奪去了台灣人的目光,觀注在這些對立與差異,而忽略了勞資制度上的不公平,輕忽了政策向資本家傾斜的事實。


再熟悉不過的

政權更替有序,強徵原住民土地的政策一點也沒有黨派差別,邊緣的從未坐到蹺蹺板穩定落地的那一端。所謂的民主政治。
──P.128

一九七四年,菲律賓政府與世界銀行合作興建齊柯水壩,一如我們所熟悉的擴張性開發政策邏輯,建設過程若有犧牲與承擔,多半會落到原已邊緣的一群人身上,如貧民、原住民、農民、遊民、漁民。雖然真正自開發獲利的,從來不是他們
──P.165
這樣的「人頭民主」邏輯,少數服從多數,多數踐踏少數,是不是很熟悉呢?

樂生、三鶯部落、溪州部落、北二高部落,乃至於蘇花高跟借屍還魂的蘇花替,再耳熟能詳不過的「偉大的建設總是需要犧牲少數人」的標語,「你咁賠得起」的打壓與控訴,同樣的際遇同樣的苦衷,是不是很熟悉呢?


文明
如果有路,需要逃跑嗎?逃跑,竟是自救的手段。而這還是比較敢於行動的一個。
──P.143

雇主可以換工人,工人不能換老闆。外勞政策制定的遊戲規則就是這樣。
──P.147

這是合法看護工沒有的權利,但TNT有。而且說了有用,稍稍安定那老闆娘也許是房仲業競爭太大導致的失控,讓人從獸的位置再拉回來一點點。

可為什麼合法的制度要任人為獸,迫勞為奴呢?
──P.148

若要保障外勞勞動條件、享有休假權力,對經濟弱勢的被照顧者家庭來說,最快面對的就是週日無人照顧。所以,當我們舉行移工大遊行,走上街頭賈求給予外勞休假權時,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竟是身心障礙團體!真正該負起責任的政府,反而事不關己,拿更弱勢的人來搪塞責任,放任底層的人弱弱相殘。什麼樣的政策,讓國家退位、政府失職,任令弱勢者直接踐踏比他更弱勢的人,以求勉力生存下來?

這真是我見過最殘忍的制度設計。
──P.227

都市繁華處,堆疊的杯子為承載、接納,而為撐高、誇耀,乃至於掩蓋不想看見的
──P.228

政府退位了。社會福利的缺漏就轉嫁給外勞承擔,還附帶要求雇主看守外勞,不准其逃跑。
──P.234

政策逼得大家互相欺騙、彼此提防,弱勢者幾乎都得賭。輸了,是萬丈深淵。法律只制裁沒有條件的人。
──P.237

非法身份,才是導致她們備受剝削的主因。外有警察追補,才鞏固了人蛇控制。這原是一體兩面。

如果可以休假,如果可以辭職,誰要逃跑呢?
──P.247

彷彿我們真的只是在談「勞動力」,而不是一個人。
──P.253

逃跑的汙名,籠罩在勞雇雙方,有口難言。
──P.257

分明是制度的錯。但拉鋸卻落到照顧者與被照顧者之間,懸而不得解的緊張。
──P.282
這個「任人為獸,迫勞為奴」,荒謬且殘忍「合法制度」,就像《大紅燈籠高高掛》,就像《The Lottery》,Barbarian文明的再現。然而,這些卻不被我們所看見。我們生活的地方,有需多角落需要觀注,但我們的目光卻只停留在流行與奢華,台北一○一就是那「都市繁華處,堆疊的杯子為承載、接納,而為撐高、誇耀,乃至於掩蓋不想看見的」中堆疊的杯子。



環環相扣的供與需,依賴的無非是資本主義下核心與邊陲國家不平等的發展、及國際貨幣的不等價交換,被迫跨國流動的勞動力快速填補這個交錯的缺漏。
──P.132

七○年代的菲律賓勞力輸出,以中東沙烏地阿拉伯的營造業為主,泰半是家中的父親離鄉千里賺錢;九○年代以後,逐漸以女性為輸出主流,地點遍佈全世界,國際褓姆鍊轉個不停,走馬燈似地奔走著一個個把孩子留在原鄉的母親,來去海外照顧他人的孩子。
──P.133

作為一個人,也勞動、也生產、也消費、也生活,何以成為「非法」?不曾犯過罪,何以成為罪犯?
──P.160

喬伊還曾經看過兩個警察上門來泡茶、閒聊,對滿屋子的「非法外勞」視若無睹。猜想趙小姐也是得按月繳保護費的。這個地下產業,因為政策愈緊縮、捉得愈凶,而愈有利潤。利潤就來自外勞的血汗錢。

很多指定要聘請菲勞的,多半是台北都會區的中產階級家庭,期待一份薪水可以聘到家傭兼英文家教。
──P.162

一個自己決定的勞動,確實才是真正的放鬆。
──P.163

這是懲罰嗎?

懲罰因為長照中心床位不足、家人老邁不得承擔、經濟弱勢無能聘用本地看護工而聘用外的重症患者;懲罰千里迢迢來台工作、沒有台灣國籍、種族與階級都在弱勢的看護工。告誡外勞不得佔用台灣人的喘息服務,同時表彰政府「保護本勞就業權」的努力──即使,沒有一個本勞看護工因為這樣縮減的社福措施而找到工作;即使,代價是外傭不休假而身心俱疲、被照顧者無法獲得「好品質」的照顧。

漏洞交由沒有發言權的外籍勞工去承擔。
──P.218

意思是,不是你遣返就是我喪失資格。一個蘿蔔一個坑的制度設計,雇主將乎不可能自動棄權,而動輒被遣返的外勞則到處都是。你死我活的拉鋸,多半是外勞讓步,不讓的,就逃走。逃走,國家就懲罰雇主不得再聘。

再怎麼繞,還是你死我活。
──P.225

同是天涯淪落人。不過是掙一個更好的出路罷。
──P.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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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 流離˙移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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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all of them are whispering at my soul
我的《我們》@npo-emba
「我們」的集體創作
寫在《我們》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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