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身分地位

我愛身分地位(Status Anxiety)，艾倫‧狄波頓/著

每個成人的人生可說都是以兩種愛為主軸。第一種愛──對兩性之愛的追求──早已廣為流傳與記載。第二種愛──對身分地位的追求──則 較為私密，而且過程充 滿羞辱。然而，第二種愛的強度卻毫不遜於第一種。

第一部：成因

# 一、愛的欠缺
----對地位的渴求
「世人操勞忙碌究竟為了什麼？貪婪與野心的目的是什麼？對財富、權勢以及名聲的追求，又是為了什麼？難道只是為了滿足生存的需求嗎？即便是最廉價的勞工所 獲得的薪資，也除以滿足這種需求。既然如此，人類所謂『改善現狀』的偉大目標，究竟有什麼好處呢？......」──《道德情操論》(The 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s)──亞當‧史密斯。

----愛的重要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遭到社會放逐，而完全受到他人所漠視更加嚴重的懲罰了。......」──《心理學原理》──詹姆斯。

# 二、勢利
「......我刻意用一副懊喪的神氣對他說：「我不是男爵。」「哦，真是抱歉，伯爵先生！」可惜這次我來不及向他抗議，不然我一定馬上晉升為侯 爵。......」──《追憶似水年華》──普魯斯特。

「每天閱讀這種胡言亂語，怎能不變成勢利眼？」薩克雷質疑，並說道：「打倒報紙吧！報紙就是製造與散播勢利心態的罪魁禍首！」

# 三、期望
----物質進步
「這座龐大的賣場是為了一般人而打造的，這是屬於他們的商店，是他們在市區的家，是他們的消費重鎮。」經理哥登‧賽福瑞吉於馬歇爾費德百貨的剪綵典禮上表 示。

「......舊的生活型態都已經逐漸轉型。在這些由玻璃何磚塊所構造的龐大叢林裡，存在著一種煩躁不安且缺乏文化的生活，以罐裝食 物、《圖畫郵報》、收音機及內燃機為生活中心。」──《獅子與獨腳獸》(The Lion and theUnicorn)──歐威爾。

----平等，期望，羨嫉
「造成嫉妒的主要原因，不時我們與別人之間的巨大差異，而恰恰相反的，是兩者之間的近似。士兵只會嫉妒班長，部會嫉妒將軍。會嫉妒名作家的人，也不是那些 蹩腳文人，而是地位與他相近的作者。巨大的差異足以切斷兩者之間的關聯，不是讓我們與那些遙不可及的對象比較，就是削弱比較的結果。」──《人性論》── 休謨。

「……志向遠大的人可能認為自己很容易就能夠開創一番偉大的事業，並且覺得自己注定要 成就一場不平凡的人 生。然而，這種幻象卻會在不久之後立刻遭到經驗的修正。……在一個一切事物都大致平等的社會裡，再細微的差 異也會引人側目……」──托克維爾。

「沒有嘗試就不會有失敗，沒有失敗就不會有恥辱。所以，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的自尊，完全仰賴我們決定成為什麼樣的人以及做什麼樣的事， 也就是說，由我們的實 際實際狀況相對於我們自認擁有的潛力所得到的比率而定。因此，自尊=成功/追求目標。……減少目標與實現目 標一樣幸福。一個人如果可以大方地接受自己在某個領域微不足道，心中就可以感到異樣的輕鬆。……加諸在自己 身上的東西雖然可以讓自己感到驕傲，卻也是一大負擔。」──詹姆斯。

「盧梭推論，有兩種方法可以讓人更加富有，那就是給他們更多的錢財，或者節制他們的慾望。現代社會在前者獲致了極大的成功，但是由於 不斷煽動社會成員的慾 望，因此也在一定程度上抵銷了這項成就。」

「我們期望自己能夠超越前人的成就，結果付出的代價就是無止盡的擔心自己達不到這項成就。」

# 四、精英制度
----關於失敗：三種古老而有效的論述

第一種 論述：貧窮錯不在己， 而且窮人也是社會上最有用的一群
「執犁耕田是非常辛苦的工作，
他藉此餵飽世人；
不論是貴族、平民，還是工匠，
如果沒有農民，
我們的生活將悲慘異常。」 ──《農夫頌》──羅森普魯特 。

第二種論述：地位低落不代表道德低 落
聖經與對神的依賴。

第三種論述：富人罪惡而腐敗，其財富皆是掠奪窮人而來
盧梭、馬克思、恩格斯。

----關於成功：三種引人焦慮的新式論述
第一種論述：富人才是有用的一群，不是窮人
「個人的惡行，大眾的利益。揮霍無度且耽溺於感官之樂的貴族、每週發明新時尚的善變女人、出手大方的花花公子，以及奢華不羈的富家子弟，才是對窮人有幫助 的人。對眾多鄰人造成果擾、發明無用產品的人，不論其行為是對是錯，都是社會最好的朋友。如果一個國家徹底禁止虛榮與奢華，那麼布商、裝潢業者、裁縫師， 以及其他各行各業的人士，不出半年都將沒飯可吃。」──孟德維爾。

「一個國家若是沒有奢侈品的需求，其國民將陷入懶散之中，不再享受生活，也不再對大眾有所貢獻，於是國家將連艦隊和軍隊也供養不 起。」──《論奢華》── 休謨。

「……於是，富人就在亳無計畫也渾然不覺的情況下，促進了社會利益，並且為人類的繁衍 提供了所需的資源。」 ──亞當‧史密斯。

「國家的繁榮是富人的功勞，窮人只扮演了無足輕重的工具性角色，甚至還有人數眾多且仰賴社會福利和慈善團體的接濟，而背負了著耗竭社 會資源的罪名。」

第二種論述：地位高低確實帶有道德 意涵
「一個人如果善良、聰明、有能力，為什麼還是可能擺脫不了貧窮？對於不成功的人而言，這個問題在菁英主義的時代更難以回答。」

第二種論述：窮人罪惡而腐財，且貧 窮乃因愚蠢而來
社會達爾文主對主張淘汰窮人、弱者。

「今天，無論地位多麼卑微的人，都知道自己曾有過各種機會……如果他們一再被人指為笨 蛋，他們就再也不能夠 假裝了……他們終究必需承認，他們的地位低落不是因為他們過去遭人剝奪機會，而是他們確實不如人。」── 《精英制度的與起》──麥克．楊格。

「除了貧的痛苦外，精英制度又為窮人烙上了羞辱的印記。」

# 五、依賴
----依賴的因素
現代人追求成功的志向必然伴隨著焦慮，因為工作和聲望必需依賴至少五個難以預測的因素：

(一)依賴變化無常的才能
「我們對自身的才能無法掌握，我們因此對自身未來比須抱遲低調、焦慮的態度。」

(二)依賴運氣
「現代社會更加強調理性控制，以致完全排除了『惡運』導致失敗的可能性，則更是讓人生充滿壓力。」

(三)依賴雇主
「在組織的金字塔結構中成功攀頂的人，可能不是工作能力最佳的人，而是善於各種政治操作的人……。」

(四)依賴雇主的盈利狀況
「激烈的市場競爭之所以讓員工有如履薄冰的焦慮感受，原因是公司提高盈利最有效也最快速的方法，就是大量裁員。」

「市場求新若渴的現象，造成產品研發成本奇高無比，以致單獨一項產品的成功與否常常可以決定一家公司的生死。」

(五)依賴全球經濟狀況
「與其說持續不斷的焦慮感是歇斯底里的表現，不如說這是面對經濟環境各種實際威脅的合理反應。」

「人幾乎無時無刻無不需要別人的幫助，然而，指望別人出自愛心來幫助自己，只不過是一箱情願的想像。惟有訴諸別人的利益，才比較有可 能獲得別人的幫肋。 ……我們不是訴諸他們的人性，而是他們的自利考量。」──《國富論》──亞當‧史密斯

「對於員工而言，不論雇主與他們之間存在什麼樣的同事情誼，不論他們展現出多少善意，也不論他們在一項職務上奉獻心力多少年，他們都 知道自己的地位其實沒 有保障，因為若要保有一項職務，除了自己的工作表現之外，還必須仰賴組織的盈利狀況。因此，儘管員工可能在情感上如此盼望著，但是他們本身畢竟不是目的， 只是賺取利潤的工具而已。」

第二部：化解之道

# 一、哲學
----脆弱的名譽

----堅強的哲學
「別人的腦子絕對不是可堪寄托真正快樂的地方。」──叔本華，《附錄和補遺》

「自然沒有告訴我：『不可貧窮。』也沒有告訴我：『要發大財。』但她確實懇我：「要獨立自主。」──尚福爾，《格言》

「我的生活之所以舒適，不是因為我在社會上的地位，而是因為我的判斷力；而且我的判斷力無時無刻不伴隨著我… & hellip;只有我的判斷力是完全屬於我，沒有人可以奪走。」愛比克泰德，《語錄》

----智慧遁世主義
「我們可以確信，各種普遍存在的觀念與公認看法一定都是愚見，因為它們能夠獲得眾人的認同。」──尚福爾。

「一旦我們充分認知到，別人的思想多麼膚淺且無濟於事、觀點多麼狹隘、情操多麼卑劣、主張多麼扭曲、訛誤多麼頻繁，那麼我們自然逐漸 不再理會別人心中的想 法……如此一來，我們就會了解，太過重視別人意見的人其實是過於高估了那些人。」──叔本華。

「地球上充斥著不值得與之交談的人。」──伏爾泰。

「如果一位因樂家知道他的聽眾除了一兩個人之外全是聾子，他還會因為他們熱烈的鼓掌而感到榮幸嗎？」──叔本華。

「每一句責備的話語，只有真正命中目標才會讓我們難過。任何人只要知道別人的指責並不真確，就可以對其不屑一顧。」──叔本華。

# 二、藝術
----引言
「藝術是『人生的批評』。」──阿諾德。

----藝術裡的勢力眼
珍．奧斯汀
艾略特
風俗畫
「矯正一部分的勢力心態，而重新評估世上值得尊崇的事物。」

----悲劇
「悲劇作品能使我們揚棄日常生活中那種看待失敗的簡化觀點，而對我們本性中原本即存在的愚蠢與不知節制，抱持寬容的態度。」

----喜劇
「諷刺的真面目在於矯正惡行。」──德萊登。

「漫畫與悲劇一樣，都源自我們最深刻的缺陷。」

# 三、政治
----人的理想與願望
「理想不是固家不變的。『地位理想』一向不斷改變，未來也很有可能繼續如此。我們可以將這種改變的過程稱為『政治』。透過政治鬥爭，不同團體試圖形塑社會 上的榮譽制度，以為自己在目前居於優勢地位者的對抗下贏得勝利。經由選票、槍桿子、罷工抗爭，甚至只是一本書籍，各個將極力爭取社會觀念的改變，以使自己 取得崇高的地位與權勢。」

----現代地位焦慮的政治觀點
「經濟上的失敗被視為咎由自取，失業所帶來的恥辱相當於戰士時代的懦弱。」

「財富除了能夠帶來崇高的地位外，還能夠經由購買不斷更新的消費商品而為人們帶來快樂。」

「我所謂的『必需品』，指的不是社會上最低階層的人為了活下去而不能沒有的東西，而閃社會上既定禮儀規範他們必須擁有的東西。」亞當‧史密斯。

「善變的機運在我們獲取榮譽的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我們經常看到機運趕在優秀表現的前頭，而且經常是大大超前。」──蒙田。

「在評斷他人之前，記得先把高蹺(財富)拿開。」

「如果我們無法停止羨慕別人，那麼更令人難過的是，我們竟然花了那麼多時間去羨慕不值得羨慕的對象。」

「人生是唯一的財富。愛、喜悅及禮讚的能力，都是人生的一部分。一個國家能夠培養出最多高尚而快樂的國民，才是最富足的國家 … …」──羅斯金，《給那後來的》

「……沒有……我們在各方面都早已忘 卻，現金交易不是人與人 之間唯一的關係。」──卡萊爾，《米達斯》

----政治變化
「那些信念其實就是『意識型態』。意識型能的論點表面上會擺出中立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在推銷特定的立場。」

「每個時代的主流觀念，都是統治階級的觀念。」──馬克思。

「與其羞愧的自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不對？』我們反道是可以質問：『別人對我的遣責，是不是有什麼不對、不公平或不合理之處？』」

# 四、基督教

----死亡
「把你的房屋料理整齊，
因為你將死去，
不再存活。
這是古老的法則，
人必死。
耶穌基督必降臨。」──巴哈，#BWV.106，《天主佳境》

「我在自己的身後一再聽見，
乘在飛翼的馬車上不斷逼近的時間；
而我們所有人面對的未來
都是一片無盡的永恆荒漠……
墳墓是個私密舒適的好地方，
但我想沒有人會在那裡頭擁抱情郎。」──馬維爾，〈致矜持的情人〉

「四十個冬天將圍攻你的面容
在你的美貌掘下深刻的壕溝
屆時時間將會把：
……你青春的白晝轉為黯淡的黑夜……」──莎士比亞

「哲人、貴族、皇帝、國王、征服者
在死亡面前也都無可奈何。
何必耗盡心力追求一時的勝利？
我們就算名利兼備又有什麼意義？
地位再高，最終也只能『長眠此地』：
『塵歸塵』一語也將總結一切非凡事物。」──愛德華．楊格，〈夜思〉

「自信以及他人的讚揚，
常使我們產生假象，
以為自己超乎常人之上。
墳墓卻會反駁甜美的阿謏，
以赤裸的真相呈現出我們真實的自己。」──布萊爾，〈墳墓〉

「美麗的紋章，龐大的權勢，
美貌與財富所帶來的一切，
最終也都不免消逝。
榮耀將歸於寂滅。」──格雷，〈寫於鄉村墓園的輓歌〉

----社群
----兩座城市

# 五、波希米亞文化

「帶著口臭和大腳，這些人
酷似青蛙或土狼，他們走路的模樣
猶如世上不曾有旋律存在，他們
自認聰明過人，一再招募、開除
獲取利潤，他們的妻子揮霍無度，他們擁有
六十英畝的土地可供鑽探、
炫耀、或者豎起孱圍牆，
阻止沒有能力的人進入……
……他們站在
三十呎寬的窗戶前面卻一無所見，
他們擁有豪華遊艇，能夠環遊
世界，卻從不冒險，
他們就像蝸牛，他們就像鰻魚，他們
就像蛞蝓，甚至還不如。」
──布考斯基，〈寫給黃牛、修女、雜貨店夥計和你〉

「為了消磨時間，水手經常
捕捉信天翁，這種體型龐大的海鳥
總是若無其事地護送船隻，
穿越險惡的海灣。
水手一旦把他們捉到甲板上，
這些天空的君主，就只能帶著彆扭與恥辱，
可憐地把碩大的白色翅膀
垂在身體的兩側，猶如落單的船槳。
這舞翅的旅行者變得多麼笨拙嬴弱！
多麼嬴弱而彆扭，甚至滑稽，
但牠們不久之前還如此靈巧！
一名水手用烙鐵逗弄牠的啄，
另一名則瘸著腿，模仿那曾經翱翔天空的跛腳鳥兒！
詩人就像這雲端的帝王，
馳騁在槍手射程之外的暴風之上；
現在卻放逐在地上，遭人譏笑，
他無法走路，因為他的翅膀如此碩大。」──波特萊爾

「成功的人生可以有多種型態，絕不是只有法官或藥劑師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