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與《肅清之門》

《告白》與《肅清之門》是很黑暗、暴力的小說。

讀這兩部小說的感覺很爽。

為什麼？


不是被教導要原諒、要寬恕、要推己及人、要慈悲為懷、要以德報怨嗎？

可是讀《肅清之門》的時候，讀到那班上的頑劣份子，那些現行的罪犯，一個接一個被公開處決，在他們的畢業典禮當日進行與社會永久隔離的措施，卻感到痛快...

為什麼？


不是讀過傅柯的《規訓與懲罰》談論刑罰的演進，從過去君權神授為了鞏固政權而用來對付國家的敵人天子的敵人的武器──公開處決與極刑──到晚近不再上演公開處決與極刑，甚至到近代監獄與刑罰，隔離、勞動與剝奪自由的場所，成為被賦予教育意義的規訓機構和手段嗎？

不是明知人權的潮流與訴求？不是明知應該要給那些罪犯更生的機會嗎？更何況還是未成年(一般被認為人格尚未成型)的少男少女。

可是讀《肅清之門》讀到那個侵犯女學生的男老師被處決，讀到那幾個間接或直接造成那位女老師與刑警的親人意外死亡的青少年被處理完成，讀到那些贖金被用來當作復仇賞金，讀到女老師與刑警成功復仇，讀到那貪婪的兇手被反將一軍炸上天，卻感到舒暢...

為什麼？


不是明知那些霸凌者以及那些激動暴力失去判斷能力的群眾跟那些謀殺者一樣，偽裝著正義？

不是明知要尊重法律與世界的潮流──廢死刑、反私刑──嗎？

可是讀《告白》讀到那個害死女老師的女兒的白癡學生被感染AIDS的恐懼凌遲，讀到那個兇手之一的優秀學生被群體霸凌，卻感到欣慰...(但那個聰明的女班長無辜遭波及是比較無奈的部分)

為什麼？


不是明知現代法律是針對個人(尤其是成年人)，而不殃及家屬？不是明知株連九族是過去帝王時代的刑罰嗎？

可是讀《告白》讀到那個"失敗作品"殺了他那個一直怪來怪去的媽媽，卻不感扼腕。讀到那個"明日之星"有可能親手將他恨之入骨的教授母親用他自製的炸彈送上西天，卻私心以為並期待他會按下那個引爆鈕...

為什麼？



我想我必須承認，會臣服於現代的法律與刑罰，會接受這個給不該擁有的人太多優待的制度，會同意這制度下不能讓正義與仇恨發揮的淋漓盡致的判決與懲罰，會妥協將屬於自己人性原始的黑暗與嗜血壓抑下來，是理性權衡與文明教化下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