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2006

《中國時報》告別悲情愛爾蘭專題政治篇

中國時報 A2/告別悲情愛爾蘭專題政治篇 2006/02/06


愛爾蘭前總理費茲傑羅:以小事大 永不放棄對話
【江靜玲、陳一姍/專訪】
  編按愛爾蘭共和國,一個歐洲大陸邊緣的蕞爾小島,曾有著被英國統治八百年的悲情,建國之後,又在炸彈威脅下,付出一世紀的殺戮代價。如今,她已經跨越了自己的過去。
  在政治上,南北愛雖然統一之路仍然漫長,但北愛共和軍放下仇恨,放下了武器。在外交上,愛爾蘭從地緣小島躍上歐盟中心,多次有聲有色地領導歐洲國家。經濟上,愛爾蘭人從歐洲窮國,成為歐洲經濟成長最快的「塞爾克之虎」,每人國民所得已超過曾經統治她們的英國,成為所有歐洲小國轉型的楷模。在社會面向上,愛爾蘭擁抱全球化轉型的同時,卻能融合固有的家庭、社區觀念,新舊價值並序,成為國際評比裡,最適合人居的國家。
  這個在大陸邊緣發光的小島,從地理位置、政局演變、外交策略到經濟策略,都與台灣有許多類似之處,卻不被過去所牽絆,冷靜考慮自己的長處,往前走出一條新路。
  本報在舊曆年前特別派駐歐特派員江靜玲、記者陳一姍前往愛爾蘭,與政經各界政要人士當面訪談,了解愛爾蘭政治、外交、經濟與社會等發展面向,為讀者深度探索這個國家「超越」的哲學,並供台灣省思與借鏡,相關專題將陸續刊出。

  北愛和平進程中,最難突破的是如何讓素來覺得比愛爾蘭優越的英國同意與都柏林政府共同解決北愛問題。一九八五年,英國與愛爾蘭簽署的「英愛協定」,英國首次允許愛爾蘭參與北愛事務,是整個北愛和平進程重大政治轉折,奠下後來持續會談協商基礎。
  當年與英國首相柴契爾夫人達成簽署這項協定的愛爾蘭總理蓋瑞特費茲傑羅(Garret FitzGerald),接受本報專訪時指出,持續溝通,不斷對話,是解決歧見的基本法則。而做為一個小國,則需了解大國,並尋求與其相處得宜的方法。比較台海情勢,費茲傑羅強調,台灣和中國問題是一個至為特別的例子,解決台海問題,要有耐心。以下為訪談記要。
  問:你如何評估愛爾蘭過去十年來的改變?什麼是造成愛爾蘭成功的主因呢?
  答:幸運吧!(笑)愛爾蘭的人力資源恰好都集中在這段國外投資大量進入愛爾蘭的時間裡。另外是低稅制。愛爾蘭的教育制度是另一重要因素。六○年底前,愛爾蘭的教育水準在歐洲平均之下。六○年底,我們決定延長義務教育,使我們的中等教育數目由二○%昇到八二%。此外,愛爾蘭講求廣義式的通才教育,不同於英國在年輕人十六歲到十八歲還需要通才教育和知識時,就進入專科教育。愛爾蘭的學生平均要修六到七個科目。這種通識教育,提供更具彈性的人力資源,深受企業歡迎。
  小國須了解大國以求生存
  問:政治上的和平安定,應也是愛爾蘭經濟成功的要素,你與柴契爾夫人簽署的「英愛協定」奠下後來都柏林和倫敦協談北愛問題基礎,你如何看北愛和平?
  答:愛爾蘭島分裂是一項錯誤。可是北愛佔多數的親英派新教徒希望北愛是英國一部分,所以愛爾蘭獨立時,把愛爾蘭島的北邊留給英國。英國政府早期的立場是不介入北愛議題的,倫敦國會裡,根本不談北愛問題。這是另一件可怕的錯誤。因為英國政府不介入,讓北愛居多數的新教徒行徑更加惡劣,歧視少數天主教族群,北愛天主教也對社會不平等有怨恨。
  英國認為北愛是安全問題,採取高壓政策,是錯誤的。英國人不了解北愛少數族群,如果英國可以用心理解北部愛爾蘭天主教族群的悲憤,愛爾蘭共和軍(IRA)就得不到支持。一九七二年來,都柏林政府花費了許多時間,但很難去說服英國政府,因為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大國」。大國是很難了解小國的。反之,小國必需要了解大國,以求生存。最後我說服柴契爾和她的部分閣員,簽署了「英愛協定」。此後,經過二十二年不斷協商談判,九八年才通過和平方案公投,即使如此,今天的北愛政治仍有困難,需要繼續對話。
  南北和平有助經濟繁榮
  問:與極右保守派的柴契爾政府談判必定很難吧?但雙方從來沒有放棄對談?
  答:噢!是的,對談非常重要。當時,我們根本很難向英國政府或首相提出北愛問題,因為英方認為北愛是英國的事務,與愛爾蘭無關。即使北愛陷入殺戮般地獄的時候,英國還是不讓愛爾蘭插手。
  我們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才逐漸讓英國的官員們了解這個事實。可是,柴契爾可不是那麼容易說服,我因在她還是在野黨時,便與她有接觸,她對我比較容易信任,加上透過其他英國內閣閣員協助,在壓力下,她才逐漸鬆動。但一直到今天,我仍然相信,她只是在邏輯上接受我的說法,同意英國應和愛爾蘭攜手解決北愛問題,在情感上,她是無法釋懷的,心理上,也從未真正了解過。
  問:北愛和平是否是今天愛爾蘭成功的前提條件呢?
  答:雖然北邊有問題,偶爾也會禍及南方。但對南邊的經貿投資影響可能有限。因為投資者了解愛爾蘭社會安定,政治也很穩定,與北愛不同。但不可否認,北愛的情況愈穩定,對南方就更有利。一九七 ○到八○年,倫敦發生許多爆炸案,不僅英國人拒買愛爾蘭奶油和肉品,愛爾蘭人走到那裡,大家都保持三分距離。可是,當大家知道,我們要的是一個和平安定的愛爾蘭島時,很多原本在七○、八○年代對愛爾蘭存有的戒心和麻煩消失了。和平穩定的愛爾蘭島對整體繁榮絕對具正面作用。
  參與歐盟讓愛爾蘭跨大步
  問:未來的愛爾蘭島會如何發展呢?統一、獨立,會往那個方向?
  答:經濟上,愛爾蘭南北發展一向不同。北部以工業起家,南部以農業為主。北部的生活一直比南方富裕。今天,北部的傳統工業如造船、紡織等已沒落,南方的經濟則大步起飛,北愛的國民平均所得比南邊少二○%。值得注意的是,北愛迄今仍高度仰賴英國政府補貼,南方則以企業投資為主。務實的看待這個問題,北愛不能失去英國補助,南邊政府則無法支付北愛的經濟需求,所以,愛爾蘭島在經濟上未來將有許多挑戰。
  至於政治問題,愛爾蘭島統一將是很久遠的事,現在可在貿易、旅遊上交流,北愛和愛爾蘭間雙邊關係也改善許多了,南北關係增進,同時說明英國和愛爾蘭關係的改進。
  問:你是爾蘭參與歐盟後首次擔任輪值主席國期間的愛爾蘭外長, 愛爾蘭是如何脫離被邊緣化,越過英國,融入國際社會?
  答:首先我們有改變的意志力。愛爾蘭有勇氣面對過去不好或落後的政策,整個國家有重估政策的共識。其次我們很幸運從英國繼承了良好的行政機制,有民主系統和國會制度。
  不幸的是,英國長久以來,一直阻止愛爾蘭和其他歐洲國家建立關係,英國擔心,德法會運用愛爾蘭攻擊他們。所以十九世紀以來,英國隔絕我們和外界的關係,以致我們和歐洲與世界其他國家失去接觸。獨立後,我們意識到要放眼外面,經濟上也不能再全然仰賴英國。我的主張是,愛爾蘭應比其他國家更熱切的參與國際社會和歐盟。
  不必抓著主權不放更有空間
  我們不必拎著主權不放,因為愛爾蘭有愛爾蘭的主權,與英國是分開的。主權在對外關係上,有時反而是大小國家間的桿槓,大國間相互制衡,小國因此漁翁得利。
  愛爾蘭不是大西洋公約組織成員,沒有防禦經費,而且還從歐盟獲得大量補貼,因此,愛爾蘭必須支持歐盟。相較於英國什麼都和歐盟唱反調的對立態度,與英國接近的愛爾蘭,因此有機會再得到更多的利益。愛爾蘭因為是小國,所以遠比大國重視歐盟這樣一個舞台,每次輪到我們擔任主席國時,愛爾蘭都很努力,如果運氣好,碰上重要議題,很容易受到重視。愛爾蘭在歐盟擔任過六次主席,每次都很成功,過去二十年來,我們得到德法諸多支持。
  問:美國因素,在愛爾蘭的內政外交上扮演什麼角色?
  答:複雜。愛爾蘭大量移民到美國,但愛爾蘭在政治上未必同意美國。最近的例子是,愛爾蘭不支持美國對伊拉克戰爭。我當總理時,愛爾蘭需要美國支持,讓英國同意簽署「英愛協定」,可是,我們不同意美國當時在中美洲的政策。雷根總統訪問愛爾蘭時,我在晚餐中演說,既要滿足愛爾蘭民意反對美國中美洲政策,又要不能提到太多的美國。所以對外關係,包括對美國在內,仍在於細膩有技巧的處理議題。
  問:這是愛爾蘭人的天性嗎?
  答:是的。如果你被殖民許久,你就會學會如何對他人更有禮貌(笑!)。
  問:小國也有關係嗎?
  答:你必須要了解大國,須與他們相處得宜。愛爾蘭的經驗裡我們學習到這樣的道理。外交品質非常重要,尤其是小國。
  問:台海關係裡,台灣可以從愛爾蘭這裡取得借鏡嗎?
  答:情況十分不同。你們有十分特別的問題,但我的印象中,中國是一直是歡迎台灣投資的,所以即使兩岸在政治上有分歧,經濟上依然可以互動互惠。
  解決兩岸問題須持續接觸
  問:或許我們該向愛爾蘭學習,持續對話?
  答:是的。任何接觸都是有用的,不論是檯面上或檯面下,公開與否,都可以進行。方法是創造出來的。台海兩岸的情況截然不同,不是個容易解決的問題。可是,隨著中國的發展,中國也會和逐漸和世界其他國家一樣,不希望有衝突和暴力。所以我相信,台灣和中國間最後一定會有一個解決方法,這個過程可能會很長,要有耐心。
  問:你被譽為是愛爾蘭最好的政黨領袖,什麼是好領袖?給今天新一代領袖的勸言為何?
  答:該下台就下台吧!愛爾蘭有很好政治傳統,早期就會從領袖位置退下來。我認為這是好的。我自己在六十一歲時競選失敗,屈指算算,下一任期競選時,是六十五歲,自己可能已經很老了,所以我很高興的從領導地位下來。
  我從來都不喜歡權力,對權力總是抱持質疑。權力和金錢對政客而言,是最危險的兩件事。今天的愛爾蘭,不在我的預料內,影響利弊互見,新領袖應該知道,執政久了,一定會疲憊,需要下台來,休養生息,很少有政黨或領袖,執政多年後,還可以維持好政績的。民主政治裡,八年到十年變更政府,是件好事。



中國時報 A2/告別悲情愛爾蘭專題政治篇 2006/02/06

能捨 讓費茲傑羅散發光與熱

【江靜玲/人物側寫】
  如果不是門牌上明明寫著37 Anna Villa,訪者實在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坐落在 都柏林住宅區內的雙併式二層小房子,是愛爾蘭前總理蓋瑞特費茲傑羅的住家。
  退休更樸實 無警衛在身邊
  這棟與一般中產階級家庭無異的房子,沒有高牆大門,沒有深深庭院,更沒有 警衛人員。有的只是門前修剪整齊的玫瑰,準備迎接下一個花季的來臨。
  進入這位前總理的家中,除了滿掛著他的畫家女兒色彩鮮豔的畫作外,就是書 了,到處都是書。為什麼沒有警衛呢?「因為,在這裡,大家都喜歡他呀!」他的 助理半開玩笑地說,費茲傑羅原本是有警衛的,可是,他們老是把他跟丟了(或 者,他總是有辦法把警衛拋在後面)。他告訴大家,都柏林的主要街道已經夠擁擠 了,不需要再有警衛陪著他。
  身為一名公眾人物,尤其是政客,那些忙著跟著各式行程公務作息流程跑的 人,通常沒有時間深入思考;而那些可以深入研究思考的人,往往與社會人群缺乏 接觸。費茲傑羅則是個罕見的異數,他不但學養豐富,且有實際掌權的經驗。
  更重要的是,歷經時間流逝,費茲傑羅印證了自己對權位不貪婪的政治哲學和 人生觀念。在費茲傑羅,權力的滋味,遠不如覺得自己從事有用的事來好。
  他對權力一直有深切的質疑。費茲傑羅透露,掌權時一直留意不得流於濫用權 力。其實費茲傑羅出身權力家庭,他的父親是愛爾蘭獨立後的第一任外交部長,其 後擔任國防部長。可是,因為父親不希望他從政,所以他在大學裡教了十四年的 書,到三十八歲才投入政治。他被譽為是愛爾蘭統一黨有史以上最好的黨魁,更是 一名好領袖。對於如何成為一名好的政治領袖,費茲傑羅有一個極簡單的哲學「不 戀棧」。
  這種對權位捨得放下的政治智慧,使他的人生更為寬廣,得到更多欽佩。他不 但積極投入高等教育工作,同時也不忘推動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愛爾蘭第一次未能 通過加入歐盟的馬斯垂克條約時,費茲傑羅率先走上街頭進行競選宣導。
  對於愛爾蘭島的統獨,以及對英國和歐盟的關係,這位愛爾蘭前總理,更有著 超彈性的觀點。在他看來,所謂的國籍定位,不過是一項主觀性的界定。他以自己 為例子指出,父親是居住在倫敦的愛爾蘭「倫敦客」(Londerer),母親是北部親 英派的新教徒,自己則出生在都柏林,有法國成長經驗,而他的岳父則是在英國外 交部服務、派駐到英國南非使館工作愛爾蘭籍公務員。費茲傑羅認為自己很幸運, 這樣的背景,使他更容易與人為善。
  智慧高深 老把幸運掛嘴邊
  幸運,幾乎是這位愛爾蘭前總理在訪談中使用最多的字。愛爾蘭的變化是幸運 的,他能夠當總理是幸運的,一直住在自己的選區裡是幸運的,他的女兒就居住在 隔壁,他寫作時,小孫女從後院翻牆過來跟他一起做功課,是幸運的。能夠放下政 治權力,離開權位,還是幸運的。
  幸運真的如費茲傑羅所言,那麼易得嗎?若不是有捨得放下的政治智慧,幸運 之神恐怕也不會如此眷顧這位愛爾蘭的老總理吧!



中國時報 A3/愛爾蘭專題政治篇告別悲情 2006/02/06

「我們的復仇是孩子們的微笑」 訴求非武力改革 新芬黨崛起

【江靜玲/特稿】
  愛爾蘭島沒有「一國兩制」。可是,親英的新教派說愛爾蘭島是「一島兩 國」;主張統一的共和派說愛爾蘭島是「一島兩制」。
  無論兩國或兩制,主張愛爾蘭島統一的共和派新芬黨,是唯一在愛爾蘭全島都 具活動力的政黨,也是唯一在北愛議會和愛爾蘭國會都擁有席位的政黨。
  在北愛,愛爾蘭共和軍的政治羽翼新芬黨,已躍為北方第一大黨。在南方,愛 爾蘭國會裡有五名新芬黨議員。一九九七年時,第一個進入愛爾蘭國會的新芬黨國 會議員歐克連恩信心滿滿預估,新芬黨在一年後的愛爾蘭大選中,可以拿下南方國 會中一百六十六席位裡的十個席位。此外,新芬黨在愛爾蘭二○○七年大選中,還將 首次深入愛爾蘭共和國南邊攻占席次。
  歐克連恩的預測,指出兩個值得觀察的現象。第一,新芬黨在愛爾蘭全島的政 治版圖,不但已由北方,逐漸擴展到南方,新芬黨將成為第一個全愛爾蘭島的黨 派;第二,新芬黨的支持者不再只是南北邊界和貧窮弱勢者,新芬黨同時對中產階 級知識分子展開攻勢。
  新芬黨在愛爾蘭島支持率上升,使南北雙方其他政黨都很緊張。北愛更立刻反 應在去年選舉中,親英溫和派的民主統一黨完全出局,北愛新教徒選擇立場強硬的 聯合黨,以期與新芬黨抗衡,維持北愛親英派利益。
  南方對新芬黨的支持率抱持比較保守的態度,評估新芬黨在南方的支持度不會 超過一五%上限。但令大部分人擔心的是,新芬黨傾向新馬克斯主義的運作方式, 堅持平等和分享的理念,對愛爾蘭快速變化的社會,可能會產生極端影響。
  愛爾蘭通過和平方案後,新芬黨的政治道路,在南北愈走愈寬闊,新芬黨的組 織能力,令愛爾蘭有經驗的老政客,都不得不承認,從前過於低估新芬黨的政治基礎。
  一九八一年,新芬黨巴比桑恩(B Sands)領導絕食抗議,為主戰的共和派人 士,開啟了一條新的對抗思惟─武力不是解決紛爭唯一的方法。桑恩為北愛主戰派 樹立的典例,到IRA於去年夏天宣布放棄武力,才正式落實,距離桑恩絕食死 亡,整整二十四年。
  新芬黨雖極力說服那些傳統上相信以武力對抗英國政府的人,把他們的精力投 入新芬黨的政治運作,參與非武力的改革過程。不過,歐克連恩以他的經驗指出, 此刻說服自己的支持者,反而是最難的事。
  「我們的復仇是孩子們的微笑」,八一年桑恩絕亡前,為共和派的「復仇」下 了這樣的注腳。歐克連恩說,桑恩的夢想,正是新芬黨在 愛爾蘭崛起後的理想。



中國時報 A3/愛爾蘭專題政治篇告別悲情 2006/02/06

愛爾蘭啟示 放下仇恨與悲情 才有出路

【江靜玲/特稿】
  遺留在悲情中的島嶼,永遠找不到出口。
  不必當愛爾蘭人,不必到北愛去,只要在英國經歷過八○年代,甚至九○年代初 期,幾個愛爾蘭共和軍主導的爆炸案,即可以感受到屬於這個民族的狂烈激進。
  如果有機會在九八年和平公投通過前到愛爾蘭島,在南方可以感受到都柏林在 經濟起飛後,對北愛問題的隱隱不安。至於北愛,根本就是淪陷在仇殺中的戰區, 計程車開在貝爾法斯特,不論天主教或新教徒只要誤入一個巷口街道,送命殘廢, 幾乎是不變的結果。
  一個分裂衝突了三十多年的社會,到處都是故事,充滿悲傷和仇恨。愛爾蘭島 上有族群的對峙,有統獨的紛爭,有訴不盡說不完的殺戮,愛爾蘭是一個仇恨之 島,是一個沒有希望的島,英國經濟學人在八八年時,甚至形容愛爾蘭是歐洲最後 的熄燈國。
  正因為如此,這個激進悲情的島嶼,選擇和平的決心,分外令人側目。台灣和 愛爾蘭的歷史和政經國際環境雖不相同,但愛爾蘭島的和平演變,仍有提供在兩岸 問題思考的地方。
  愛爾蘭政府從來沒有放棄任何一個可以和英國對話的機會。愛爾蘭主動創造遊 說溝通機會,最終才讓英國領悟北愛和解不是任何一方的意願與意志,是透過對話 協商,把歧見減少到最小,以期達到一個在政治和公眾間,都可以接受的共識。   在政府政策的持續性上,愛爾蘭政府對北愛問題,無論政黨如何更替,協商和 談解決北愛衝突的政策,從未改變。
  根據愛爾蘭歐洲研究所所長杜可思(A Dukes)觀察,台海兩岸最大的問題不 在歷史,在政治。而台灣島內最大的問題,也在政治上。目前的台灣是一個政治分 裂的國家,政治不穩定,自然不會有持續性的政府政策,包括兩岸政策在內。
  向過去高舉的悲情,進行告別,在記憶瘡痍滿目的愛爾蘭島,並不是件容易的 事。可是,高舉悲情和激化對抗,三十年來,不但未能解決愛爾蘭島問題,反而植 下更多痛苦。愛爾蘭全島人民走過激化血腥的三十年,面對悲情,放下悲情,展現 了面對的勇氣和放下的膽識。這樣轉折,才有今天的和平。
  和平進程對愛爾蘭整個島嶼而言,不只是一個宣傳口號,而是一個再真實不過 的議題與事件,是為下一代奠下更美好生活的希望。
  從來都未遺忘過的痛苦,但愛爾蘭島人民決定把激進和悲情加以封塵,在政治 統獨上,則留給模糊一些空間,務實開創未來。什麼都講求務實的台灣,何時才可 以走向這樣的務實呢?一個務實的愛爾蘭人給台灣人這樣的建議:或許你們應該從 如何發現中國開始。



中國時報 A3/愛爾蘭專題政治篇告別悲情 2006/02/06

終結30年族群衝突 給和平機會 繁榮了愛爾蘭

【江靜玲/都柏林報導】
  一九九七年二月十二日,下午六點半,英國士兵史提芬羅斯多瑞克在北愛貝斯 布魯克的一個崗哨站,遭暗槍狙擊,當場身亡。
  二十三歲的史提芬羅斯多瑞克,成為一九九八年愛爾蘭通過北愛和平方案前, 最後一個死亡的英軍。
  過去三十年來,北愛的族群衝突,暴力殺戮,是一長串的統計。然而,在這些 數字背後,無法計算出來的是對峙報復遺留下來的悲憤仇情。
  三方努力 北愛議會可望重新運作
  愛爾蘭共和軍(IRA)去年夏天正式宣布放棄武力,為北愛政治步回軌道, 帶來啟動契機。愛爾蘭總理亞橫和英國首相布萊爾上個月底在都柏林特別針對北愛 和平後的政治運作舉行高峰會。從今天(二月六日)開始,都柏林、倫敦、貝爾法 斯特都將動起來,全力協商北愛議會今年重新運作開議事宜。
  只有在經歷了仇恨殺戮的歷程,才能如愛爾蘭人般,告別政治悲情,珍惜和平 與民主的機會。
  從愛爾蘭首都都柏林到北愛首都貝爾法斯特不過兩小時半左右的車程。下個 月,位於都柏林機場旁的高速公路正式通車後,從南方到北方只要兩小時,過去三 十年北愛殺戮鬥爭最激烈的香根街,成了觀光新熱點。
  如果詢問都柏林這裡的愛爾蘭人,南北愛爾蘭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每個人都會 告訴你,很不一樣。傳統上,北愛是工業區,南方是農業區;生活上,北方一向比 南方條件優沃。政治上,北愛衝突不斷,南方則有安定的政局。
  如果再多問一下,愛爾蘭共和國的愛爾蘭人會說,其實沒有什麼不同。從都柏 林開車進入貝爾法斯特,除了式樣一模一樣的郵筒,從綠色變成紅色外,實在沒有 什麼其他的感覺。
  面對過去 人民選擇封存悲恨情仇
  難道一九九八年北愛通過和平公投,南部愛爾蘭共和國以高達八○ %以上的投 票率同意都柏林政府修憲,放棄愛爾蘭共和國對愛爾蘭島北部的主權,如果南方的 愛爾蘭人真的那麼沒有感覺,投票率怎麼遠比其他政治投票出席比率高出那麼多?
  難道主張愛爾蘭島嶼統一的激進民兵組織愛爾蘭共和軍(IRA)去年夏天正 式宣布終止武裝鬥爭,不是愛爾蘭島南北雙方透過公投貫穿民意的最大勝利嗎?
  難道愛爾蘭人真的忘記了七○和八○年代,當全球視IRA為恐怖激進的一級殺 手時,做為一名愛爾蘭人是多麼尷尬的事嗎?如同今天大家看到回教徒,立刻與恐 怖分子聯想在一起,唯恐避之而不及。今天愛爾蘭的人們是否已經把和平穩定視之 當然了呢?
  一連串的疑問,必須抽絲剝繭才能找到答案,三十年的殺戮鬥爭,有太多數算 不清的悲恨情仇和記憶。面對過去,愛爾蘭島上的人民不會忘記,也無法原諒,只 是決定把它封存起來而已。
  事實證明 殺戮鬥爭無法解決紛爭
  北愛的故事,南方並不陌生。但南方寧可不碰觸這個燙手山竽,可是,北愛像 是個有血緣關係的表親,南方無法完全獨善其身,何況,每逢北愛緊張情勢升高, 南方也跟著不安。
  放下三十年的仇恨悲情,對歷經過這段時空的任何一方,任何一個團體、任何 一個族群,任何一個家庭,甚至任何一個個人,都不是容易的事。然而,面對曾經 發生過一切,事實證明,殺戮鬥爭無法解決北愛的衝突紛爭。
  「給和平一個機會」,這個口號,一九九八年在愛爾蘭全島出現時,和平最終 成為愛爾蘭島上人民普遍的希望。當殺戮無法解決問題時,以政治手段取代武裝鬥 爭,成為人們的共識。最重要的是,經過一個世代的對抗,這裡的人不願意見到下 一代與自己一樣生活在恐懼中,終身扛著沉重的記憶包袱。
  選擇經濟 統獨交時間和人民決定
  達成和平共識後,雖然政治上仍有許多困難協商等在前方,但至少大家知道, 愛爾蘭島上主戰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因為涉入北愛武裝鬥爭的任何一方,都無法承 擔以和平取代殺戮之外的決擇。同樣的,愛爾蘭和英國政府不論未來由任何政黨執 政,對愛爾蘭島的政策只會採取持續性的協商,溫和的策略,過去英國在北愛施行 的高壓政策,再也不可能重現。
  放下仇恨,給和平一個機會的愛爾蘭島,不僅南方的經濟持續成長,北愛的投 資和社會景象也顯得耳目一新。至於統獨未來,則交給時間和人民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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